— 柳离萱 —

飞云系丨墟(1)

2030/3/1  

5:00PM

右脚没有意识的抽搐惊醒了云熙混沌凌乱的梦,他慢慢睁开眼睛,眼周通红,涣散的眸子中噙满了泪水,头发湿漉漉地贴在洁白的面庞,笼着薄汗,活像叫人欺负了一般。但罗云熙的情况也不比这好多少,他挣扎着爬坐起来,发情期让人浑身酸软,嗓子干的生疼,即使空气中满是湿淋淋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,也依旧缓解不了他的搁浅感。

他又做噩梦了。

梦里有一群人,或许他们不能算是人,只是一群幽怨的鬼魂,疯狂的追着他,纠缠着他,紧紧的掐着他的脖子,想让他永永远远地坠落地狱,永无翻身之日。简直比堡垒外的丧尸还要可怕。

是的,丧尸。

2027年,新的黑暗笼罩整个地球。南半球的一场大火烧毁了几乎整个原始森林,不知名的古老病毒冲出封锁,正式踏入文明社会。谁也不知道第一个丧尸究竟是从哪里来,又是怎么变异的,短短三个月,人类文明迅速坍塌,短时间的热兵器轰炸不但没有制止丧尸的源源不断,强大的辐射却又促进了丧失的进化——他们的衰变期大大延长,被咬后还能意识清醒的存活两年之久,而这也仅仅是军方能够控制范围内的最长数字。

一时间,世界各国自顾不暇,各自为政,纷纷建立保护区,抢夺珍稀物资。不幸的是,为了人类种族的繁衍,虽同样为人,Omega偏偏被计算在内。在环境恶劣的地区,有的Omega甚至被当成了生育的工具。Omega人权协会对此进行了强烈的抗议,但在这混乱的情况下,再大的声音也于事无补。

幸而,罗云熙生于一个相对平等的国家,政府在第一时间在全国各地划分了上千个Omega集中区域,派Beta重兵巡逻保护,招募志愿者管控,从而避免极端Alpha的冲击。

简而言之,他在别人眼中是个弱鸡,还是哭唧唧的水做的那种。

 

罗云熙从床上下来,脚下软绵绵的,像踩在棉花上一样。他一边往窗子旁走去,一边听见门外的志愿者走过来的脚步声,然后是清晰的敲门声。

罗云熙按响了窗边的应答铃。

“741号Omega已完成发情隔离,现在你可以自由活动了。”

被禁锢的金丝雀长舒一口气,连日的痛苦终于结束,他推开窗子,窗外是靡靡的暖阳,温柔的风刮过,他一个激灵,这才感觉活了下来。

只是这一次,他没看见窗台上有玫瑰花。

 

6:00PM

封锁区除了Omega,也是有其余居民存在的。云熙的窗子对过就是一座小别墅,里面住了两位老人。罗云熙和他们算是比较亲厚,所以双方也一直相互照拂。融城对于Omega比较开明,允许他们在除了营垒以外的地区走动。解除了发情期隔离,罗云熙便想着到老两口家中拜访一下,顺便见见石昊,讨论一下北上的事宜。直到走到老人家门口,他才想起来今天是3月1号。关口每月底和月初两天会开放,而老人应该在2月28就被带走了。

石昊是老夫妇的孙子,也算是云熙名义上的……Alpha。

发情期前几日石昊便过来帮罗云熙把通行码的事情给办好了,叮嘱他一旦解除隔离,就立马收拾东西到融城关口,那里有人会接应他。

各处的基站被炸得七七八八,营区里的信号也不是很好,仅存的电视节目说话也断断续续的,大多数时间都是政论员在吵架,没什么新鲜的,罗云熙只听得融城西南方向有一波丧尸感应,军队紧急调拨一支武装战队前去防守,手上系鞋带的速度也加快了。他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,冲锋衣,作战靴,背包里是志愿者提供的一些压缩干粮,外衣内侧的隐秘处藏着的是石昊临走前给他留的一支枪,子弹不多,但足以保护罗云熙到关口。

正欲拉上背包,罗云熙想了想,咬下手套,拿出一支抑制剂对着左臂打了进去。抑制剂的药性很强,对于刚刚脱离情欲的Omega来说简直是灾难性的刺激。他倒在地上,浑身抽搐着,却还是硬着头皮连打三针试剂,手上的青筋暴起,生生掰断了床头的隔板。

但起码三个月内,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发情问题了。汗水浸透了他全身,但他无暇顾及。罗云熙抬头看了看钟,七点整,距离关口封闭只有五个小时,而他在路上起码要耗费三个小时,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。

 

9:00PM

罗云熙怎么也没想到下一次醒过来是面对的是这样一番景象。

漆黑的夜色,满目皆是废墟与尘烟,空气中满满是硝烟的味道。路灯杆险险悬在他身体上空,杂乱的电线缠绕着灯罩,灯光忽明忽暗。或许是因为灯下黑,根本就没有人来搭救罗云熙,仅存的无线电广播循环播放着唯一有用的信息,要求所有的幸存者马上进入融城的地下防空洞躲避丧尸——他们都受过训练,知道该在哪里集合。

罗云熙的右腿受了伤,所幸血流的不多,简单包扎后可以站起来。他走得很慢很慢,慢到有些迷茫。他实在不明白过去这三个小时究竟发生了什么,他只记得自己刚刚和值班的门卫告别,下一秒,巨大的爆炸袭来,他就失去了知觉。

街面一个人也没有,孤独Omega幸运的找到一辆还有物资的报废货车,只是车上的气味……罗云熙感觉不对劲。那不是罗云熙熟悉的,类似于石昊身上的气味,Alpha的气味虽然浓烈,却很干净,但车厢里的气味,却有一丝腐肉的腥气。

他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搜寻车厢内部,发现了一袋文件,文件袋外面是灰色的马状花纹,罗云熙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,不远处的巷子里传来脚步声,罗云熙呼吸一屏,悄悄探出头去。走来的人上衣基本完整,只有右臂在外裸露着,手掌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液体,和车子里的一模一样。

罗云熙不禁有些恶心,他知道那些是什么了。

“我就观看,见有一匹灰色马;骑在马上的,名字叫作死,阴府也随着他。有权柄赐给他们,可以用刀剑、饥荒、瘟疫、野兽,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。”

死亡公社。一群丧尸组成的反人类政府联盟。很明显,他们在附近有基地。

罗云熙的心跳得飞快。

他想要这些补给,却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能力杀掉那个人。怕打草惊蛇,他不能用枪,只能紧紧地握紧了手里的匕首。肉搏,他很久没有尝试过了。罗云熙舔了舔干涸的嘴唇,莫名的有些兴奋。他紧了紧腿上的绷带,确保不会有血渗出来后,静静的蹲伏在车后方。

越来越近,空气中却传来一声清脆的狗吠。

那人回头——好机会!青年从后方偷袭,长腿直扫下盘,那人被撂倒,不妨对方反应过快,跪在地上直接掏枪相对,罗云熙不能让他开枪,迎难而上,两书紧握住对方拿枪的手腕,抬腿用力顶向对方腹部,却不妨气力不足,罗云熙直接被那人掀到在地,一手撑地,一手被反剪到身后,一时动弹不得。

那人啐了一口血痰,掰过罗云熙的下巴看他的脸,“我当是谁,原来是个小白脸,”那高头马大的丧尸嘲笑着,还想说什么,却闻到了一股腥甜的气息,“还是个Omega。”

糟了。刚才的打斗中撕裂了腿上的伤口,丧尸言语中的兴奋让Omega感觉到威胁。本来他不想杀掉这个人的。虽然他们半人半鬼,但罗云熙善良的心里对他们仍旧是怜惜的。只是现在……他感受得到那人肆意在他身上逡巡的眼神,落到死亡公社手里,自己怕是会比死更痛苦。

压在身上的人突然不知为何尖叫了起来,罗云熙沉默着,趁机摸到口袋里的枪,忍着左手脱臼的危险,猛地转身贴近对方。

“去死吧。”

似是堕天使的耳语,子弹在那人腹部直直射入,丧尸一脸的不可置信,嘴里涌上的血喷了罗云熙一脸。

血是红的,是热的,那个人却已经不是人了。

丧尸倒下,罗云熙看到的是一只正朝着他摇尾巴的马犬,正是他在营地里经常喂食的那只巡逻犬。

“旺财?刚才是你……”

“汪!”

听到召唤旺财扑在罗云熙身上,马犬身上并不算干净,沾满了泥土,但罗云熙还是张开怀抱虔诚地拥抱了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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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-04-0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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